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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葉痕探監,金銀梳現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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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如意生辰宴這一天,來了好幾位京中世家夫人和小姐。

小如意在安國公府的身份是妾室所出之女,但當家夫人水竹筠一直把她當作自家親生女兒對待,且有傳言說小如意長得精致粉嫩可比當年的晉王世子。

因此,世家夫人們便趁機想來瞧一瞧究竟是怎樣一個稀奇的人兒竟讓水竹筠這樣名動天下的美人待如親生女兒。

再者,安如寒剛剛入獄,據說要被處死,然而國公府竟然還能若無其事的擺宴,實在有違常理,故而,一部分人是來看笑話的。

宴席設在似水榭,此榭坐落在國公府人工湖中心,鋪設水杉木橋直達,榭中四角設暖爐,外面飛雪天氣,暖爐上方便能清楚地看到暖氣氤氳。

一大早,水竹筠就帶著府中下人忙前忙後。

巳時剛過,門房處的小廝來報,“武定侯夫人帶著五小姐來了。”

水竹筠趕緊停下手上動作,親自迎了出去,當看到站在門口的紅月和沁雪時,頓時笑意盈盈,“你們兩個怎生這麽早,我這可都還沒忙活好呢,待會兒呀你們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紅月笑道:“就是知道夫人一個人忙不過來,我這才帶著沁雪過來幫忙的,也順便分散分散她的心思。”

水竹筠眸光一動,偏頭看了形容憔悴的沁雪一眼,低聲道:“五小姐應該是為了蕭將軍的事犯愁吧?”

沁雪聽到“蕭將軍”三個字,才有了反應,轉過身來,眸光水靈地看著水竹筠,“夫人,安公子也被奸人陷害入獄,你們怎的還有這閑情為小如意擺生辰宴?”

水竹筠知她心情不好,所以聽了這話也不惱,反而笑道:“孩子,生活本就艱難,我們何必為自己徒增煩憂?”

沁雪剛想開口,水竹筠又補充,“蕭將軍和我們家那臭小子的案子雖然嚴重,可畢竟是皇上親自參與審理,我們再著急也沒有辦法不是麽?”

“可是……”沁雪深深皺眉,“這個道理我明白,但要我裝作若無其事,我做不到。”

水竹筠拍拍她的肩,“你放心吧,我敢跟你保證那兩個小子一定沒事。”

“真的?”沁雪眸光一亮,隨即黯淡下去,“夫人怎會這樣說呢?”

水竹筠笑道:“你放不下蕭將軍,我們也放不下臭小子,同樣的道理啊,既然我和國公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會看著親生兒子這麽去送死。”

聽到這番話,沁雪緊繃了幾日的神情終於松了幾分,難得的露出一絲笑顏。

見到她笑,水竹筠捏了捏她凍得通紅的小臉,“這才對嘛,開心點,你已經是蕭將軍的未婚妻了,總不能過些日子他娶個瘦竹竿兒似的人回去做夫人吧,別的不說,就你這纖瘦的小身板兒,光是摸上去手感就不好,硌得慌。”

沁雪雖然自小在街頭長大,但何曾聽說過這般露骨的話,她噌的一下臉紅了,低嗔,“夫人……”

紅月笑道:“夫人你可別教壞了孩子。”

水竹筠爽朗一笑,“我這哪兒是教壞她呀,我這是提前為她上課呢!”

沁雪臉更紅。

水竹筠見她頗為不好意思,擺手道:“好了,不調侃你了,進門就是客,我自然不能真讓你們倆幫我做家務活兒,這樣吧,我帶你們先去似水榭,然後我去把小如意抱出來跟你們玩會兒。”

“正好,我也想念那孩子了。”紅月笑意盈盈。

她和百裏敬是那樣的情況走到一起,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整天擔心自己懷上他的孩子,但是上一次見到小如意之後,便愛不釋手,想著若是自己也能生一個這般精致可愛的孩子就好了。

此時聽到水竹筠要抱出小如意,她有些激動。

水竹筠帶著她們二人進了似水榭,不多時她就回房把小如意抱了出來。

即將滿一周歲的孩子,被厚實的繈褓包裹著,露出一張精致粉嫩的小臉在外面,兩只小手被束縛住,她只能吐泡泡玩,葡萄般圓溜溜的眼睛四處轉,見到生人也不害怕,小嘴一彎,咿咿呀呀地不知道說些什麽。

紅月一見,整顆心都被俘獲了,她趕緊從水竹筠手裏將孩子接過,緊緊抱在懷裏,面上不覺勾出一抹慈愛的笑。

水竹筠見她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好笑,“紅月既然喜歡孩子,怎麽不自己生一個呢?”

紅月耳根一燒,但水竹筠與沁雪都是自己人,況且她已為人婦,便沒有沁雪那般拘束,只猶豫了片刻便直接道:“不瞞夫人,我與侯爺才剛圓房沒多久。”

水竹筠有些驚愕,但轉念一想,紅月的性子能做到這般已是不易,她輕笑,“那看來侯爺得多加努力了。”

紅月羞澀地垂下頭。

她抱了一會兒,沁雪喜愛得緊,便搶了小如意過去好一番疼愛。

水竹筠將所有的事情交代完以後回來又與紅月說了好一會兒話。

世家夫人小姐們陸續到來,在家丁的帶領下進了似水榭,一個個都跑過去沁雪那邊看小如意。

巳時三刻,國公府外面傳來太監扯著嗓子高喊:“靜太皇太妃駕到——”

眾人聞言,趕緊出了似水榭前往門外迎接。

靜太皇太妃今日一襲簡便的深藍暗花襖裙,整個人看起來端莊典雅。

起身後,水竹筠趕緊走過去攙扶她,“太皇太妃能駕臨,實乃小如意三生修來之福,臣婦感激涕零。”

靜太皇太妃淡淡一笑,“哀家也是好久沒有出宮散散心了,早就聽聞小如意得了安夫人待如親生女且生得好看至極,哀家能在今日與她相遇也是緣分。”

水竹筠扶著她走進似水榭入座。

不多時,外面又傳來高喊:“聖皇冉公主駕到——”

眾人又連忙起身去外面迎接。

葉輕默今日氣色不太好,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虛弱。

水竹筠擔憂問道:“大長公主可是身子不適?”

葉輕默搖搖頭,“我無事,大概是天氣太過寒冷。”

“快裏面請。”水竹筠說著便前方引路將長公主府的人領去似水榭。

安國公一大早就被葉天鈺傳進宮商議與西陵簽訂和平協議去了,因此如今的國公府裏盡是女眷。

最後來的是晉王府的青妍,她見眾人早已經落座,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抱歉,我誤了時辰。”

今日來的都是各大家族的夫人小姐們,唯獨晉王府來得是小世子的奶娘,眾人也沒覺得多意外,畢竟,晉王府的奶娘可比一般世家夫人還要尊貴許多。

將禮物遞給國公府的管家,青妍向靜妃和葉輕默行了禮之後徐徐走到指定位置坐下。

似水榭位置極佳,擁暖爐觀飛雪。

難得能在這樣的天氣大家聚在一起,菜肴上來以後,夫人小姐們一邊品菜,一邊竊竊私語。

當談論起裴燼與長公主時,廣陵侯夫人一臉得意,“我們家子安原本是不喜歡戰場廝殺的,誰料去了北疆一趟,竟還會制造火器,又抱得美人歸了,這呀,都是他和長公主的緣分。”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裴世子才華橫溢,豈是那等整日倚馬觀花的懶散之輩能比擬的?”

畢竟裴燼將會是本朝第一個擁有實權的駙馬。這一點不可否認。

但明眼人頃刻便能聽出,剛才這句話是在打水竹筠的臉。

她本人自然也聽出來了,只不過不甚在意,只低頭與紅月秋憐逗弄著小如意,對那些話恍若未聞。

靜太皇太妃也對小如意喜歡得緊,挨了她們坐下來從紅月手中接過來抱,誰料剛接過去,小如意便開始倒奶,不小心沾染到太皇太妃的衣袖上。

水竹筠大驚,趕緊站起身來賠罪,“太皇太妃恕罪,臣婦這就帶您下去處理。”

有宮女過來阻攔,“安夫人,太皇太妃需回宮了。”

“這……”水竹筠看了太皇太妃一眼,低聲道:“既然太皇太妃的衣服弄臟了,臣婦自然有義務帶她下去重新換一身,總不能就這麽回宮吧?”

水竹筠說話的時候,用了凝神術,眼睛一直看著靜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對上那樣一雙眸,心中登時迸出一個想法——這個人或許值得信賴。

她擺擺手,“既然安夫人都如此說了,那哀家便去換一身也無妨,這個樣子回宮也太不成體統了。”

宮女抿了抿唇,躬身退到一旁。

水竹筠帶著靜太皇太妃起身,所有宮女護衛全都跟了上來。

護衛等在房門外,宮女隨著二人進了房間。

水竹筠找出自己剛做好沒穿過的新衣服,靜太皇太妃看了,笑道:“安夫人手藝與眼光齊佳呢,這件衣服聽說是品仙閣剛出來的時興樣式,竟被你搭配得這樣好看。”

水竹筠笑道:“太皇太妃過獎了,臣婦的手藝哪比得上水娘子呢?”

靜太皇太妃見水竹筠欲言又止,索性揮手屏退房內的宮女,“你們且先退下去,哀家有許多體己話想同安夫人說。”

宮女們面面相覷後齊齊跪地,“太皇太妃恕罪,出宮之前皇上再三囑咐必須寸步不離您身邊。”

靜太皇太妃登時有些惱怒,“你們怕什麽,安夫人還能將我吃了不成?”

宮女們齊齊惶恐,再度被厲喝之後不得已退了出去。

水竹筠趁機將整個房間都設了結界,拉著太皇太妃坐到裏間,神情凝肅,“太皇太妃,今日請你來,實際上臣婦是有些事想問一問你。”

靜太皇太妃本是在宮中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聽聞這番話以後也並沒有多意外,問她:“你想問什麽?”

“先帝病倒移居景陽宮之後是否交給你什麽東西,又或者交給懷王什麽東西?”水竹筠毫不避諱,直接問了出來。

“噓——”即便做好了準備,靜太皇太妃還是沒料到她竟問得這般直接,嚇得臉色全變,趕緊示意她噤聲,壓低了聲音,“你怎會這樣問?”

水竹筠直接道:“相信您也聽說了,我們家那臭小子被皇上關進了刑部大牢,用不了幾日將會處死,臣婦作為他的親生母親,總不能什麽也不做看著他白白去送死吧?”

太皇太妃大驚,“所以你是想找出皇上的把柄威脅他?”

“算不得威脅。”水竹筠搖搖頭,“我們只是想查清楚紫荊關的真相,救安如寒出來而已。”

太皇太妃有些猶豫,那些話已經隱藏在她心中很久,她也曾想過找個人傾訴,但人心多變,誰能看得清對面的人是人是魔。

她斟酌片刻,突然笑道:“安夫人說笑了,先帝移居景陽宮當晚,新帝就登基了,他哪裏還會有什麽東西交給哀家的?”

“新帝就登基了”這六個字一直回蕩在水竹筠的腦海裏,太皇太妃說的竟然不是“奉旨登基”,那麽,是她說話太急,還是這裏面有什麽貓膩?

見她不肯說,水竹筠也不再勉強,站起身就要送她出去。

太皇太妃突然回過頭,神情哀戚,“懷郡王一直沒有消息,還望安夫人能與國公說說,上朝的時候提醒皇上安排人去搜捕,便是不在人世,有個消息,哀家也能心安。”

說來說去線索還是在懷郡王身上。

水竹筠有些氣餒,暗中撤了結界將太皇太妃送出門,她面色蒼白地扶在門邊氣喘籲籲。

婢女見狀,大驚,“夫人您怎麽了?”

“剛才設結界的時候損耗過度。”水竹筠嘆了一聲,“終究是老了,沒有年輕人那份朝氣活力了。”

“夫人這容顏,可一點都不老。”婢女笑道:“更何況您身邊還有殿主呢,不管發生什麽,他都會護你周全的。”

“倒也是。”水竹筠輕笑一聲,由婢女攙扶著回似水榭,剛踏上水杉木橋才聽說夫人們都想看國公府的梅花,已經去了梅園。

水竹筠只好重新調頭。

梅園這邊,青妍早就在似水榭的時候得了水竹筠的傳音入密,知曉了今日設宴的目的,所以她特地從紅月手中接過小如意來抱,引得葉輕默也不由得放慢腳步與她並肩而走。

青妍道:“聽聞公主這兩日身子不適,王爺擔憂得緊,卻又不好直接去您府上,公主是否哪裏不舒服,可有傳了宮中太醫來看?”

這句話,聽得葉輕默眼眶微濕,果然,關鍵時刻,最關心她的還是皇兄。

考慮到周遭有太多隱探,葉輕默搖搖頭,“我無事,青姨你回去以後只管告訴皇兄讓他大可放心,我身體好得很。”

青妍頗有些擔憂,“奴婢看公主心事重重,是否擔心和親往西陵的事?”

提起這個,葉輕默整張臉都晦暗下來,咬唇道:“我對西陵太子沒有感情。”

“這些,王爺都知道。”青妍微笑,“倘若你不想嫁,沒人勉強得了你,畢竟,你還有個無所不能的皇兄不是麽?”

葉輕默一驚,隨即四下掃了一眼後重新看向青妍,“青姨你說真的?”

“自然是真的。”青妍壓低了聲音,“只不過奴婢不明白你既然不想嫁,為何最終還是答應了?”

“因為……”葉輕默錦袖中的拳頭捏了捏,她很想很想通過青姨把那些話傳給皇兄,可是周圍有這麽多隱探,萬一一個不慎傳入了皇帝耳朵裏,到時候害了她不要緊,還會牽連到皇兄。

“這是身為公主理應為國家做出的犧牲。”葉輕默補充完剩下的話。

沒聽到預想中的回答,青妍有些失落,她凝神聽了聽,周圍確實有不少耳朵等著葉輕默即將出口的話。

青妍勉強笑道:“公主能有這份為國為民的大義精神,相信上天定會厚待你的。”

“希望借青姨吉言吧!”葉輕默垂下頭。

青妍又道:“聽聞公主在丹青方面頗有天賦,能否借這滿園飛雪梅花作畫一幅讓奴婢帶回去給王爺留作紀念?畢竟再過幾日您就要走了,恐怕以後也很難再見到。”

葉輕默雙目一亮,立即讓國公府的人取來了紙筆就著此時的漫天飛雪和滿園梅花作了一幅畫,待墨跡幹了以後交給青妍。

畫到手的青妍借口說要回去照顧小世子,與水竹筠辭行時傳音入密已經得手後就匆匆離去了。

知曉身後有隱衛跟蹤,她用了淩虛步三兩下甩了那幾個隱衛快速回到晉王府。

那幾個隱衛到了晉王府三百步開外便再也靠近不了分毫,索性只得作罷,原路返回。

葉痕已經從宮裏回來了,見到青妍手中的畫時一楞,“這是誰做的?”

青妍把今日水竹筠設宴的目的原原本本告訴了葉痕。

葉痕靜默片刻,拿著畫軸進了書房緩緩打開,畫卷上的確是飛雪紅梅圖。

青妍站在旁邊看了半晌,沒覺得這圖中有什麽玄機,她不由得疑惑,“王爺,會不會是公主根本沒領略到奴婢的意思?”

葉痕深深看她一眼,“青姨,你本是夜極宮的聖女,私下裏你不必自稱奴婢。”

青妍大驚,“王爺你……怎麽知道的?”

葉痕淡淡一笑,“因為……岳父岳母。”

這一下,青妍算是全明白了,王爺早就知道國公和夫人才是他真正的岳父岳母,難怪他剛才聽到安夫人設宴的意圖時一點反應也沒有。

看到青妍尷尬的神情,葉痕也不打算過多糾纏下去,迅速轉移話題,“這幅畫確實只是簡單的飛雪紅梅圖,但若是不看其中細節,只看大局,便能發現端倪。”

青妍走過來仔細看了一眼,還是無法參透其中之意。

葉痕指了指畫上,“你看這兩株梅花樹的橫向枝椏,雖然中間隔著積雪的路,若是左右兩株拼在一起,不難看出兩邊枝椏交疊錯落,且兩株梅花樹的樹幹顏色一深一淺,再把整幅畫的大體輪廓結合起來不難看出這是一把梳子的形狀。”

“葉型梳子?”青妍微微蹙眉,“我聽說當初您向武定侯府下聘的時候靜妃曾經賞賜了王妃一把金銀梳,就是葉子形狀。”

“我果然沒猜錯。”葉痕望著外面的飄渺小雪,“金銀梳的每一次出現都不會簡單,它讓前朝顛覆,興許,本朝也會因為這個東西天翻地覆。”

“這就是一把梳子而已,應該沒這麽大的威力吧?”青妍覺得不可思議。

“一把梳子自然不能做什麽。”葉痕道:“但如果梳子上有秘密就不同了。”

見青妍茫然的模樣,葉痕也不打算解釋,反問她:“我母親是不是還沒有死?”

“這……”青妍想到宮主和殿主以及夫人的交代,她看著葉痕道:“殿下的母妃早在很多年前就病逝了。”

葉痕也不惱,不緊不慢道:“嘟嘟告訴我,西宮良人帶他去夜極宮的時候,他見到了西宮良人的娘。我與那個人是同母異父不是麽?”

“不……”青妍有些慌亂,她不知道從何解釋。

葉痕動作輕柔地將畫軸卷起來,用絲帶綁好放在書架上,淡淡道:“我能查到語真族避世於地宮,能查到國公和夫人是我真正的岳父岳母,自然也能查到我的母親在不在人世,你現在哄我,我只不過是晚些時日查出真相而已,你當知道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所有的真相都會水落石出的。”

“王爺……”這一次,青妍用哀求的目光看著他,“你能不能接受西宮良人,不要處處針對他?他已經繼位,在很多事上都能幫到你。”

“接受?”葉痕冷笑一聲,隱約含了幾分譏誚,“他是他,我是我,我為何要接受他,我的事,輪不到他插手,他的事,與我無關。”

“可你們是同一個娘胎所出啊!”青妍紅了眼眶,為這對同母異父的兄弟感到心酸。

聽到這句話,葉痕站在原地呆楞半晌,突然之間語氣沈冷下來,“同一個娘胎又如何,之前我一直以為那個女人真的在很多年前病逝了,如今想來,我只不過是她一夜風流過後扔下的包袱而已,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回來看過我一眼,她可曾把我當成兒子看待過?”

他冷笑,“既然她只認定她的正牌兒子西宮良人,那我便與她沒有關系,你如今讓我接受西宮良人,豈不是天大的諷刺?”

“實際上……”宮主也沒有得到母愛。

後半句,青妍還來不及說,葉痕已經擡手打斷了她,“你走吧,若不是前些年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鐵定是不會留你的。”

“王爺……”青妍萬萬沒想到葉痕會直接趕她走,她聲音微顫,“我走了不要緊,小世子怎麽辦?”

“我會親自照顧嘟嘟。”葉痕道:“我自己的事,不希望你們夜極宮的人介入。”

“王妃也是夜極宮的人。”縱然知道這句話殘忍,青妍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心中直為宮主喊冤。

這句話,直接讓葉痕陷入沈默。

青妍又道:“你不想夜極宮的人介入你的事,難道連王妃也要趕走嗎?”

葉痕抿唇不說話。

青妍趁機道:“王爺,你沒錯,宮主也沒錯,你們是兩兄弟,幹嘛非得要把關系弄得這麽僵硬?王妃是夜極宮的人,這樣一來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想必你也不願意看到這一幕吧?”

葉痕還是抿唇,當年陪著長歌回冥殿養胎的時候他無意中得知她原本是夜極宮的凰女,少宮主的未婚妻。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母親的真正身份,所以便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越來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他知曉了自己與西宮良人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心中便對這個還沒見過面的人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排斥感,甚至是恐懼感。

他害怕西宮良人會在某一日毫無預兆地出現帶走長歌,所以拼命對她好。

他覺得西宮良人什麽都有,而他只有長歌,一旦失去,便一無所有,他無法想象長歌跟著西宮良人回去以後自己將會墮落絕望成什麽樣。

良久,葉痕聲音低沈道:“你回去告訴他一聲,倘若有空的話,來一趟帝京,有些話,我想當面跟他說。”

青妍有片刻錯愕,隨即驚喜地看著葉痕,“這麽說來,王爺你不趕我走了?”

“但你總要回去將他請來不是麽?”

“多謝王爺。”青妍心中竊喜,若是宮主知道的話定然欣慰。

這兩個人的心結能解開,是先宮主和王後最大的心願。

“對了,你找個機會去一趟國公府把金銀梳的事情告訴國公和夫人。”葉痕囑咐,“再有,讓他們別擔心,這兩日我就會想辦法救出長歌。”

“王……王妃?”青妍瞪大眼睛,“她怎麽了?”

“說來話長。”葉痕一嘆,“總之她現在的處境很不好。”

“王爺,需不需要我幫忙?”青妍問。

“嗯,你能不能避開天牢外面的守衛帶我進去?”

葉痕這一說,青妍前後一聯系便醒悟過來王妃進了天牢,她分毫沒有猶豫,“能!”

葉痕左右斟酌好久,強壓下心中那蝕骨的思念,搖搖頭,“還是先等一等,我若是就這麽把她救出來,她會怪我壞了她的計劃。”

青妍越想越覺得疑惑,“王爺,秋憐曾經來找過我,她問我能否看穿幻容術下真正的那張臉,如今我聽你這麽一說,難不成王妃用了幻容術?”

“也許是。”葉痕頷首。

“原來是這樣。”青妍恍然大悟,隨後皺眉,“可是幻容術除了先宮主就只有國公會,王妃既然是用了幻容術,那她會不會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親生爹娘就是國公和安夫人?”

“這個我還不太確定。”葉痕搖搖頭,“目前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金銀梳,弄清楚裏面的秘密。”

天黑的時候,葉痕叫上青妍,“去皇宮天牢。”

青妍一楞,“王爺不是說暫時還不能救出王妃嗎?”

“不救她不代表我不想她。”葉痕扔下一句話便飛身騎上馬朝著皇城方向而去。

青妍緊隨其後。

二人沒多久就來到皇宮,青妍用靈術一路避開重重守衛帶著葉痕來到天牢,由於天氣寒冷的原因,天牢外的禁軍們防守得比較松懈,青妍輕而易舉從頭領腰間取下鑰匙直接帶著葉痕進了天牢,她則守在門後面以防突發情況。

取下墻上光線微弱的火把,葉痕一步一步朝著裏面走去。

百裏長歌正躺在石床上,早在葉痕剛進來的時候就敏銳地察覺到氣息。

心中有些慌亂,她索性將側過身,將臉朝向裏面,順便抓了一大把稻草蓋住。

“長歌……”葉痕很快來到她這間牢房外面,聲音低啞而柔弱,仿佛一個隨時都能再次裂開新縫的傷口。

百裏長歌佯裝沒聽見。

“我好想你。”微弱火把下,他完美的面容明滅不定,雙眸卻盛放著蝕骨溫柔,用戀人之間最尋常的四個字來表達了他數月以來幾近崩潰的思念。

百裏長歌長長的睫毛動了動,沒說話,也沒打算轉過身去看他。

“你肯回來,就說明我還有被原諒的機會。”葉痕素來了解她的性子,知曉她不願意見到自己,索性不管不顧直接往下說,“不管你遇到了什麽困難,又或者有什麽難言之隱,都別忘了,長樂坊晉王府是你永遠的家,便是沒了那個家你還有我和嘟嘟。”

百裏長歌心頭一揪,緊抿著唇瓣。

葉痕繼續道:“你曾數次說過倘若你忘了我,讓我再見你的時候要記得帶你回家,哪怕是強行捆綁也必須留你在身邊,我一直都記著這句話,所以你從百草谷回來的時候我等,如今我依舊等。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麽晉王妃狠心拋下我和嘟嘟,我還那麽執著等她回來,我現在告訴你答案,這世上的好女人並非只有她一個,我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是除了她,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讓我找到等的理由。”

百裏長歌伸出手,指腹劃過眼尾,微微有些濕潤。

“回家吧長歌。”他看著她清瘦的背影,“我們錯過了那麽多年,請讓我用餘生來填補那幾年的時光縫隙好麽?”

沒聽到回答,他又道:“我走了,先委屈你在這裏待兩天,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你出去。”

話完,他擡起沈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自始至終,都沒有聽到百裏長歌一句話。

出了天牢,二人一路施展輕功回府,青妍剛站穩身子就問他,“怎麽樣,有沒有見到王妃了?”

“見到了。”葉痕點頭,眉眼盡是疲憊之色。

“那她可有說了什麽?”青妍又問。

葉痕扯了扯嘴角,“她說會等著我接她回來。”

“那就好。”青妍放下心來,“我之前還一直擔心王妃對過去的事無法釋懷呢,如今看來,倒是我想多了。”

葉痕吩咐她:“青姨,你去安排一下,調動一半王府隱衛掩護,另外一半連夜搜索懷郡王的下落,務必要在兩日之內將那個人給找出來。”

“好,我知道了。”青妍立即下去與閑鷗一起開始著手布置。

葉痕剛回到沈香榭踏進門,嘟嘟就抱著小枕頭從外面進來,揉著惺忪的睡眼,“爹爹,我今晚還要跟你睡。”

“行,你就是搬過來我都沒意見。”葉痕蹲下身,厚實溫暖的手掌包裹著他微涼的小手,柔聲問:“冷不冷?”

嘟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接了前面那句話,“這個房間是給麻麻住的,我不能搬過來,等麻麻回來我還是得回自己的房間。”

葉痕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眸中的祈盼,認真道:“爹爹答應你,兩日之內一定讓你娘親回來陪你好不好?”

嘟嘟咬了咬手指,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更沒有應聲。

這樣的話他幾乎每天都在聽,卻沒有一句能實現。

麻麻永遠不會像她說過的童話故事一樣成為奇跡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青妍不僅動用了晉王府的頂級隱衛,還調集了帝京城所有的使女,又向國公府借了數名冥殿的人,所有人對帝京城進行了地毯式搜索,終於在乞丐堆裏找到了隱匿已久的懷郡王,他整個人大變樣,若不是青妍盤查得仔細,根本就認不出來。

被帶到晉王府的時候,他像個瘋子一樣時刻自言自語,也聽不進別人在說什麽。

葉痕還來不及盤問,外面突然傳來踏破雪夜的馬蹄聲,騎在馬背上的士兵各個高舉火把,火光映紅半天陰沈天空。

北衙禁軍。

這支自成立以來就肩負維護皇城和皇帝安危職責的鐵血軍隊,統領在外有先斬後奏的特權。

烏皮軍靴在雪地上踩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威風凜凜的北衙禁軍統領沈千碧負手走進來,表情似笑非笑,目光落在屋內背對著她的懷郡王身上,少頃,看向石階上的葉痕,“打擾了,晉王殿下,本座聽聞失蹤已久的懷郡王突然出現,特奉皇上旨意前來將他緝拿歸案,還望殿下通融通融。”

依舊是高冷美女將軍的模樣,仿佛前兩日被鬼嚇到真的只是傳言而已。

葉痕面色冷冽下來,“沈都尉好大的膽子,沒有任何證據就擅自闖進親王府,如若待會兒你找不到人犯,該當何罪?”

“任憑處置!”沈千碧嘴角一勾,走上前來就要進屋,與葉痕擦肩的瞬間,她壓低了聲音,“真正的懷郡王早在那晚被我送到了永昌太長公主府裏面,這個有些相像的,就送給我帶回去交差得了。”

葉痕睨她,“你就這樣帶出去,豈不是讓我背上私藏罪犯的罪名?”

“這……”沈千碧一懵,她的確是沒有想過這麽多。

葉痕道:“你隨便敷衍過去,待會兒我會讓他逃出去,你再去追捕。”

沈千碧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進去仔細查看了那個人一番,最後走出來告罪,“請晉王降罪。”

葉痕懶懶瞥她一眼,迅速抽出她腰間的寶劍利落地削落她的一縷發絲,語氣微冷,“若是再有下一次,沈都尉就如同此發!”

“謝殿下不殺之恩。”沈千碧裝模作樣演了一番,又迅速帶著人退了出去。

“讓他走。”北衙禁軍走後,葉痕吩咐青妍放了那個人。

青妍不明所以,“王爺……”

秋憐低聲道:“王爺自有他的道理,我們照做就是。”

青妍雖然不甘心,卻也只能按照吩咐放了那個人。

於是,沈千碧帶著北衙禁軍繞了帝京城一大圈之後“終於抓到”了失蹤已久的懷郡王,連夜帶進宮。

葉痕為免夜長夢多,當夜便帶著青妍和秋憐去了永昌太長公主府,懷郡王成了裏面的花匠,在得知葉痕親自前來的時候,他非常激動,趕緊出來迎接,葉痕一見他老了幾十歲的樣子,頓時當大了眼睛,“你是?”

“我是葉禎啊!”五個字,那人說得老淚縱橫,斷斷續續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為了躲避葉天鈺的搜捕,他跑去了道觀不知從哪兒求來了丹藥服下去就老了幾十歲,但這件事被沈千碧查出來了,於是沈千碧不動聲色地將他帶了回來,前幾日借助出面調停這才將他送進了這個地方。

“沈千碧為什麽要救你?”葉痕不解。

葉禎道:“她告訴我,先帝移居景陽宮那晚葉天鈺的登基沒有那麽簡單,但她苦於沒有證據,所以一直暗中查詢,後來又從我母妃口中得知先帝駕崩之前留下了東西,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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